close

 



在劉克襄的《十五顆小行星》書中,有一篇文章寫到一位鷹人沈振中的故事。

作者劉克襄從軍時在港口等待著將報到的軍艦回航的時候,

與老鷹結了緣,自海軍退役後加入了野外觀鳥的團體。

約十年之後出現的沈振中,也因為對老鷹的好奇而加入了觀鳥的行列。

所以,啟蒙這兩位觀鳥專家的鳥種是猛禽類的老鷹。

作者書中還說道:老鷹啟蒙了我的一時,卻改變了你(沈振中)的一生。

沈振中因為老鷹給予的刺激影響,闡述了與作者截然相反的教學方式,

他的作法曾經困惑著劉克襄多時。

劉克襄所認知的經驗是──解說、給出知識的知性教學。

沿著森林小徑行進的同時一路解說生態史、生活史、文化史等,

後來的專家學者迄今仍然喜愛這種的觀察教育方式。

而沈振中的教學方式,很接近美國自然教育家柯內爾的唯心理念,

強調心靈感官的接觸──完全不帶一點知識的訊息,

只帶著學員們靜靜地走在林子裡,去擁抱、感覺大樹的溫暖,

去細究一朵小花內的奧秘,

或者仰躺在地面,觀看天空,聆聽森林和溪流的聲音

這種迴然不同的教學策略,讓劉克襄有所質疑,

疑慮著有多少人能接受這種看似無所事事的未來式生態教學之旅?

這兩種教學模式砌磋後的若干年,作者發現,他自己漸漸厭倦太多知識的羈絆,

只想單純的欣賞外在的世界。他說:當孩子們逐漸長大時,我也才了悟,

他們要的自然,最好就是什麼都不給他們,只要徜徉就好。

就像一群牛,漫無限制地放出去吃草。

若他想留在柵欄裡,我們再來探問,他要什麼。

或許,我繞了一大圈,最後遇到的,會是你(沈振中)最初堅持的接觸方式。

 

當我讀完這個篇幅之後,對這「唯心理念」有著熟悉的印象──

記得在龍應台《親愛的安德烈》的書中有一段話,

她說:上一百堂美學的課不如讓孩子自己在大自然裡行走一天;

教一百個鐘點的建築設計不如讓學生去觸摸幾個古老的城市;

講一百次文學寫作技巧,不如讓寫作者在市場裡頭弄髒自己的褲腳。

玩,可說是天地之間學問的根本。

文章中也提及,席慕蓉曾經說過,

如果一個孩子在他的生活裡沒有接觸過大自然,

譬如摸過樹的皮、踩過乾而脆的落葉,她就沒辦法教他美術。

因為,他沒有第一手接觸過美。

另外在美學大師蔣勳的著作《美的覺醒》中,

也提到一位東方哲學家莊子所說過的話:「天地有大美而不言」。

這麼遼闊的一個世界,這麼遼闊的一個大自然,

天下裡面到處都是美──可是這個美是不會講話的,它不會表達,

它也不會給你壓力,它也不是知識。

當我們帶著孩子去觀賞一朵花的綻放時,可能教導他很多植物的知識,

如花名、顏色、形狀、植物學的分類為這朵花在做植物科學的定位,

在灌輸知識的同時我們從來沒有想過:

只要去翻開植物辭典或花卉辭典,就能尋著相關的知識;

可是當一個孩子在還沒有受到很多知識跟教育之前,

就會看一朵花看到發呆的狀態,我相信當時那種發呆的狀態,

的確是屬於美學的,它並不是知識。

蔣老師又說:美學並不等於美;美的學問並不等於美的本身,

美的知識也並不等於美的本身。

我用再多的分析、再多的論證、再多的邏輯,都無法感受到夏夜的那一天,

你猛然看到滿天繁星時心情上的激動跟複雜的變化。

美並不是一種知識,美可能是比知識還要高,是一種心靈上的感受。

 

我想,知識無法取代感覺、感受,

擁有美學知識只是讓我們方便表達而已。

回首過往,看著自己帶著孩子走過成長歲月,

這一路上好像也犯了一般人所犯的詬病,

認為孩子如空瓶,需要不停的猛灌、猛塞,常識、知識與學識具備,

才不會輸在起跑點上,這般的揠苗助長實是有點累了自己也苦了孩子,

孩子的自由成長空間被剝奪了,

更別說要培養出他們對美的感覺,對大自然的感動。

如果孩子成長的那段歲月能重新來過,我將改變帶領孩子的方式。

猶如劉克襄說的:

或許,我繞了一大圈,最後遇到的,會是你最初堅持的接觸方式。